签完离婚协议书，整理好附件的材料，洛冉出发去了文氏的总部。

她基本没来过文氏，或者说，根本没机会来，所谓的总裁夫人，不过就是个称谓罢了。

但洛冉一踏进文氏，员工们都第一时间认出了她，都在窃窃私语。

她的照片和信息都已经被扒出来挂在网上了，所有人都看得见。

前台不等她开口就说，“总裁夫人，总裁办公室在顶层，但是他吩咐过见他需要预约，您有预约吗？”

周围人看洛冉的眼神里有些带着戏谑，有些满是怜悯。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文黎特地“吩咐”的。

洛冉没理会她，径直走向电梯按了顶层，有人想拦住她但洛冉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悻悻收了手。

她本可以不必亲自来给文黎离婚协议，但是这些年来的感情，还是应该有个结局。

电梯很快到了顶层，洛冉刚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楚锦的哭喊声。

“文黎，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要不我去死好了，这样你就会原谅我了。”

楚锦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文黎皱着眉沉默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什么傻话，都会过去的，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楚锦一下扑进了他怀里，“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舍不得我。”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入洛冉的耳朵，洛冉看了眼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的秘书，把离婚文件递给她。

“转交给文黎。”

丢下这句话，洛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文氏。

她回家拿了自己的行李，把手指上的婚戒摘了下来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日历旁边。

日历上还有她做的标记，下周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曾经她很期盼到来的日子，因为是他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如今离了婚，也不会有结婚纪念日了。

不要的婚戒和离婚协议，就当是她送给文黎的最后一个纪念日礼物吧。

飞机起飞前，洛冉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文黎，再也不见。”

发送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意。

拉黑删除了文黎的所有联系方式，她终于要放下这一切了。

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格外明媚，她的人生不再会有文黎的阴霾。




痛楚渐渐被布洛芬压了下去，洛冉缓缓起身，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房间，隔壁是文黎的病房，安静地亮着灯。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见到文黎时他憔悴的模样，踌躇了片刻，洛冉还是走向了他的病房。

洛冉透过玻璃窗向房间里看去，没想到楚锦也在里面，她伤得比文黎轻多了，只有右臂缠着绷带，跟之前相比只是稍微狼狈了一些，文黎躺在病床上睡着，眼下泛着乌青，依然看上去很虚弱。

洛冉心里闷闷的钝痛，这些年来对文黎的爱意已经深深镌刻进了她的心底，理智的自己已经挣脱开枷锁向前走了，但感性的自己见到爱了这么多个日夜的人变成这幅样子，还是会难免感到难过。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楚锦抬起头来，对上了洛冉的目光，她看了眼病床上的文黎，又看了眼窗外的洛冉，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

除去之前的葬礼，这还是她们第二次见，看来楚锦已经把她作为假想敌很久了。

洛冉转身就要离开，这时，文黎恰巧醒了过来，休息了一会似乎让他看起来清醒了一些，他看清了旁边的人，低声叫了楚锦的名字，声音很是嘶哑。

楚锦见他醒了，立刻红了眼眶扑进他怀里，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和刚才面对洛冉时挑衅轻蔑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文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呀？”

“你怎么就这么傻，非得要先救我，你就这么爱我吗？”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楚锦，文黎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拭去眼泪。

“对啊，就是这么爱你。”

文黎轻声回答道，这么多年对楚锦无法忘怀的爱慕让他在车祸发生时义无反顾地去保护她，可在剧痛和嘈杂中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孩。

如果他就此再也醒不过来，她会不会难过？

想到这里，他抬手推开了楚锦，“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我的继母，我们还是应当保持距离。”

楚锦看着他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颇为善解人意，“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还是应当保持距离。”

窗外的洛冉一脸平静地看着这出苦情戏码，似乎她只是个旁观者，眼底毫无波澜。

洛冉自嘲似的笑了下，她就不应该为文黎感到一点点难过或担心，文黎也并不会需要她的这一点在乎。

不过从今往后都不会了，她的文黎已经在记忆中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她转身离开，下楼的时候却被人叫住。

“洛冉是吧？”

洛冉抬头看去，楚锦站在她的身后，已经把刚才的眼泪又收了回去，卸下了虚伪的柔情，毫无掩饰地蔑视着洛冉。

“谢谢你刚才为我献血，不过很可惜我伤得不重并没有用上，劳你受苦了。”

洛冉暗暗攥紧了拳头，真是欺人太甚。

“你不用操心文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这傻男人为了我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洛冉平静地看着楚锦，“这是应该的，你是他的继母。”

楚锦闻言恼羞成怒，自己曾经的爱人的继母这个身份是她自己都不愿提起的，而且刚才文黎还因为这个继母的身份说要跟她保持距离。

“你以为叫我继母就能激怒我吗？你不过只是我的替身而已，很快你就不是他的妻子了。”

洛冉挑了挑眉，淡淡点了点头。

这还提醒她了，是时候去咨询律师拟定离婚协议了。

她还给楚锦一个同样轻蔑的微笑，把气急败坏的楚锦抛在身后，快步走出了医院。




一个星期过后，今天文黎可以出院回家观察了。

洛冉还真就没有再关心过文黎的康复情况，只是偶尔回应一下文黎的消息敷衍了事，抓紧时间把离婚协议的事项都确定了。

这些天来楚锦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洛冉的联系方式，锲而不舍地给洛冉发她和文黎亲密相处的照片。

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来一张楚锦靠在文黎肩上的自拍照。

洛冉一开始收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心里还会感到不适，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截图保存，转发给离婚咨询律师留存证据，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洛冉已经一点点接受了她真的只是个替身的事实，只希望离开的日子快些到来。

文黎到家的时候洛冉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她本以为文黎会直接去楚锦那里，没想到他会来。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装睡，很轻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床的另一侧陷落下去，文黎从身后环住她把她揽进怀里。

陌生的香水味漫过鼻间，洛冉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挣脱开了他，把自己蜷缩在床边。

虽然洛冉不想被文黎发现离开的计划，免得节外生枝，应该假装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但她还是无法忍受身上沾染别人气息的他。

“小冉，你睡了吗？”

回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出乎意料他没有再强行抱住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这些天我很想你”。

“还有，晚安。”

黑暗中洛冉深吸了一口气，她曾经就是被文黎这些虚无缥缈的温情把戏骗得团团转，如今可不会再上当了。

他甚至都懒得去掩盖身上的香味，只是嘴上说些甜言蜜语。

有楚锦在身旁，想念无非就是一句空话。

温柔和爱意，都是可以演出来的。

第二天洛冉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之前很少会睡到这么晚，因为总想着起床为文黎准备爱心早餐，事事都想为他做到最好。

现在只为了自己活着，倒是十分舒适了。

洛冉伸着懒腰走出卧室，看到摆着早餐的餐桌愣了愣神。

这早餐一看就是个不常下厨房的人做的，卖相十分一般，厨房里的文黎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没受伤的那只手端着一盘煎蛋。

“小冉你醒了？”

“我第一次做早餐，可能做的不是很好，你尝尝？”

看着文黎一脸期待的表情，洛冉只得坐下敷衍地尝了几口。

文黎仔细地盯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想法，可洛冉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不冷不淡。

先前说要补偿她，毕竟因为楚锦让她受了委屈，但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方法。

喜欢的餐厅？想去旅游的地方？

文黎这才发现，对和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天的妻子，他所知甚少。

洛冉的手机上弹出了日历的自动提醒，备注写着「文黎定期复查」。

文黎曾经有过心理疾病，虽然现在已经康复，也依然每个月需要去进行心理咨询的检查。

他从前总是忘记，后来这件事告诉了洛冉，之后的每个月她都会准时提醒他。

关于文黎的一切，她一直都知道。

他突然觉得心中很是沉闷，五味杂陈。

文黎瞟到日程自动提醒的下方还有一行字，距离结婚纪念日的倒数天数。

算算也就是下个星期了，他感觉像是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下个星期结婚纪念日，我们一起去海岛过吧。”

海岛浪漫又热闹，他想洛冉应该会喜欢的。

洛冉听到这话顿了顿，很久之前就加入倒数天数提醒的结婚纪念日，居然就快到了。

她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

而且那天居然正好就是她离开的日子。

她忍不住皱起眉，如果要去海岛一定会影响离开的计划的，怎么才能推脱掉文黎的邀请。

文黎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他拿起电话进了房间，不用猜都知道是楚锦打来的。

洛冉看了看手机短信里拉黑的号码，心里有了主意。




这张照片的传播速度远远比公关的速度快，并且文黎父亲刚去世不久，新上任的总裁就做出这种事情，一时间文氏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更关键的是，有匿名网友评论了一条：

「照片里的女人很像文董遗孀，也就是小文总的继母，我之前见过她。」

评论区直接炸开了锅。

「小妈文学照进现实？」

「听说他们之前就在一起过，小文总就是因为父亲娶了自己前任才跟家里闹掰的。」

「这么大的丑闻，文氏的股票怕不是又要跌了。」

「小文总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老婆也太惨了。」

洛冉划着屏幕一条条看过去，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好在，她马上就要摆脱这对“良人”了。

文黎依旧是一夜未归，第二天一早洛冉就被手机疯狂震动的声音吵醒了。

弹出来的信息让她瞬间清醒了。

「狐狸精离文总远点！」

「不检点的见人！赔我股票！」

「总裁夫人身材不错啊，之前是做什么的？」

无数条来自陌生人的嘲笑谩骂和电话轰炸，充斥着恶意。

社交媒体账号的私信里也全是不堪入目的话语。

她打开网页，文氏的澄清发文在热搜榜第一位。

「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流传照片为总裁与总裁夫人的私人照片，请勿相信不实传言，文氏法务部将会追究传播者的法律责任。」

洛冉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她被开盒遭到了网暴，原来是因为他们把锅推到了她身上！

她和楚锦身形也很相似，把洛冉这个替身推出去，楚锦就变成了谣言的受害者，文黎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只是名誉上受到了小小的损害，而洛冉名誉扫地颜面尽失，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于这张艳 照的主角身上。

洛冉拨通了文黎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直到她打到第十个，文黎终于接了。

“文黎，你为什么要把那张照片安在我身上？”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洛冉，对不起，这件事情影响很大，我可以解释......”

“那你倒是解释看看？”

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永远都来这一套。

“我......那张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喝醉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锦她毕竟是我的继母，如果不把照片里的人说成是你，对文氏的打击不堪设想。”

“我可以给你补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洛冉冷笑一声，谁会相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要我们离婚。”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文黎顿了顿，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这件事是我的错，但离婚不是小事，你别说气话好吗？”

洛冉直接挂断了电话，刚才的通话内容她都保存了录音。

与此同时，律师将正式拟定的离婚协议发给了她。




从移民局回到家随意洗漱了一下，洛冉就躺下休息了。

久违地做了梦，梦里光怪陆离，时而是文黎拥抱她时的温柔，时而是他说她只是个替身时的冷漠。

像是死前才会看到的走马灯一般放映他们的过去，不过他们的感情确实是快要步入坟墓了。

她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醒来时脸上已满是泪痕。

洛冉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文黎新上任的秘书。

“夫人，我是文总的秘书，文总出了车祸。”

她心里一惊，“车祸？严重吗？”

秘书没有回答她，中规中矩地催促说，“请您马上来一趟，已经派司机过去接您了。”

洛冉匆匆收拾了下，来到楼下时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窗外的景色一路飞驰，很快她就被送到了文家投资的医院。

被护士引领着赶到病房，看到里面在病床上躺着的文黎，洛冉不禁愣在原地。

他的手臂和额头上都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着血，面色苍白十分虚弱，看上去颇为狼狈。

文黎看向走进来的洛冉，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转头对医生说，“带她去给楚锦输血，她也是RH阴性。”

“什么？输血？”

洛冉闻言挣扎起来，像是预料到她会反抗，几个医护一同将她带到隔壁房间，按在抽血的座椅上扣住，针管扎进皮肤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看着自己猩红的血液一点点填满透明的管道却无法反抗。

抽够了足够多的血，他们离开了抽血室，只留下一个护士在这里看着她。

冷静下来后小腹传来阵阵痛感，今天还处在她的经期，抽血无疑加剧了她的痛楚，她忍不住蜷缩起来。

护士看到她一脸痛苦地捂着小腹，问她是不是生理期痛经。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护士见状叹了口气，起身去给洛冉倒了杯热水，取出一颗布洛芬胶囊让她服下。

护士看着洛冉面如死灰的样子，坐在她旁边。

“小姑娘，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我听他们说这出车祸的是文氏的总裁和他的妻子，虽然他再爱他的妻子也不该这样逼你献血，但是......唉，真是造孽。”

这话说不下去了，护士又叹了口气，沉默了。

洛冉看着泛白的天花板，没有搭话。

她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到底谁才是文黎的妻子？

原来这么急着要她来，不是因为她是文黎的妻子，而是因为楚锦和她都是RH阴性。

身上还未褪尽的疲惫提醒着她，先前为了打车走了那么远的路。

她对文黎来说到底算什么？

替身，他心上人血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连抽血的护士都忍不住觉得她可怜关心她，而那个曾经说过爱她要给她一个家的人，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对她说，不愿意看她一眼。

亦或者是，他不敢说，他不敢看，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洛冉，但比起让楚锦多等片刻血库补充，他更愿意去伤害洛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