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可以吗？
宋喻操作软件的手法并不熟练，找了两次才点进对方主页。
是个新号，最近的动态是张背影，街灯下穿着黑色连帽外衣的男人，肩宽腿长，身高喜人。
“快回啊！这就是你两的缘分！”闺蜜唐若笛推着她手臂怂恿道。
今天年初二，姐妹聚会玩游戏，输家被安排的大冒险就是下载社交软件玩一轮盲盒。
无论对方说什么，前三句必须给出正面回答。
宋喻没想到上面的男人都这样直接。
她回道：约。
一群人安静下来盯着正在输入的对话框。
拾玖：现在有空？
看来是迫不及待。
“现在凌晨一点诶，这男的真饿。”唐若笛揣着宋喻的胳膊，“愿赌服输啊，回吧。”
宋喻笑一下，切回那张照片，“这样的帅哥不可能缺桃花，应该是盗图。”
“不好说，万一人家宅男真没有社交圈呢？”拉着她手指放在对话框，唐若笛满脸坏笑，“咱们玩之前说好了，不然丢事业嫁男人生孩子做保姆啊！”
这一圈儿都是不婚主义，尤其宋喻，母单二十六年，多帅的男人在她眼里也只是皮囊一张。
她无语的摇了摇头，回道：有空。
这位“拾玖”先生也是个利落人，半句废话没有，如果第三句叉点闲话，宋喻也就从这个荒唐事里解放了。
可他直奔主题：来这里。
接着一张截图甩来，是新年电影的夜场。
影城距离宋喻两公里。
“哟，现在又不急了，是打算看个电影观察下你，再决定要不要睡？”唐若笛老手了，撸着头发分析道，“那指不定真是个帅哥，无聊但挑食。”
“然后呢？”宋喻合上手机。
一众人摊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啊，只是看个电影而已，咱就在门口守着你，还怕出事不成？”
唐若笛尤其兴奋，“也许是个缘分，试一试吧宋医生，老天安排的最大啊！”
她们拿大衣套围巾的给宋喻一路送到影院门口。
不过年票难买，临时没座，也只能守在外面。
这倒是提醒宋喻，“这票肯定是提前买了的，他是被人放了鸽子气不过才约的。”
“你别那么理性，管他什么原因，你只管看你的电影，顺带帮我验验真人，要确实帅，你不吃就让给我。”唐若笛推她进去，“电话畅通啊。”
“你倒是一点不挑。”宋喻缩了缩脖子，影城的暖气太足，吹的她头闷。
没票进不去，所以那位帅哥大概率会在验票处等她。
距离开场还有二分钟，外面的人不多。
头一回跟网友见面，还是赶鸭子上架的模式，宋喻心情怪异。
脑子胡思乱想几十秒，她视野腾的一黯。
凌冽的乌龙调钻入鼻腔，宋喻抬眸，半个身位的距离外是敞开的黑色大衣，里面深蓝卫衣，胸膛宽阔，纵衣服宽松也能看出挺拔气势，料想到结实的身材。
入目这个位置，他确实够高。
“是你？”头顶声线磁沉偏冷，入耳疏离。
宋喻终于看清他长相。
超出意料之外的帅哥。
跟他身后电影海报的男一比都不输分毫，而气质更是长久高位被滋养出的睥睨感，眼神淡比白水，却就是莫名压人一头。
然宋喻也只是短暂感慨半秒，冷清道，“嗯，你就是拾玖？”
待验票的也就他两，没什么好猜。
他废话是真不多，转头伸手，“走了。”
虽没谈过，但宋喻直觉他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毕竟男人求偶时的热烈是藏不住的，她没从这位的眼神里看出半点火花。
她将手自然的放在口袋，没牵他。
拾玖也没在意。
两人前后脚到了位置。
拾玖坐在她身侧，光影跌宕在他狭长眼尾跟高挺鼻梁上，彰显出凌厉与距离。
他真的不像是会上软件约人的男人，更像谁也攀不上的高山雪海。
掌心传来震动，宋喻看不进这部商业片，低头扫去，是唐若笛：咋样？
她认真回：客观说，很帅，惊为天人那种。
唐若笛毫不避讳发来口水表情包：拍照我看看，怕你骗我。
宋喻眼角余光注视身侧。
这样的经历有些刺激，是她平静生活里一个波澜，她觉得好玩，于是假装回信，将手机尽量压低，镜头仰角。
模糊里更衬他英气。
瞄准镜头。
没等她按下快门，画面里男人忽的侧眸，斜睨而来。
从容看着她手机。
光影波荡在他眸底，显他戏谑。
被抓包很尴尬，宋喻沉默的收起手机。
而久等无果的唐若笛没忍住敲来电话。
动静引起周遭侧目。
宋喻刚挂断，一念闪过，却又顺势捏着手机站起，佯装要出去接电话。
这样刚好结束闹剧。
约也约了见也见了，他两对彼此的兴趣都不大，还干坐着干嘛？
出于礼貌，她回头看了眼男人，然后抬脚，转身。
也就这半秒。
宋喻身子忽然一紧，手腕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捏住，黑影山一样迫上来。
赶巧这会电影只剩个背景乐，于是他声音清晰入耳，像是调侃，“想走，”掺和不满，“不满意我？”
感觉后腰被明显的力道带上，宋喻昂头，正对上他低敛的眸。

“你怎么来的？这地方不好打车。”仍然是时灸，黏腻的妥妥舔狗。
宋喻甚至不想张口，摇了摇头又转身，却被他追到身边，“听说过没，女追男隔层纱，现在的美女约越来越不高冷，都是主动出击，”一顿，嬉皮笑脸的，“就跟你这样的。”
她好脾气的回应，“我没有主动。”
“那也没事，我主动，我不嫌吃亏，”时灸的脑回路算是叫宋喻长了见识，看着不过脑的废话，其实全都是陷阱，非要把她往里带，且根本不给迂回余地，“咱两头回见，男士优先。”
“优先什么？”她看到唐若笛已经站在车子那儿等了，待发出求救信号，却见唐若笛已经假装玩起了手机。
而时灸抬起一只手，稍微挡住她去路。
虽然不礼貌，但他好像走的也不是绅士路线。
一下子让人看见他挺烂的本质，倒也对他任何行为都不意外。
时灸笑的很邪性，眼神全是桃花，“优先约你，请你，”最想做的两字他总算忍住没说，脑袋低下来离她特别近，“加个V呗。”
他明知道被拒绝过，但厚着脸皮再逼她，也不担心待会儿被拉黑？
宋喻猜测不答应脱不了身，只能勉为其难拿出手机。
两人扫码，添加好友成功。
时灸这才放过她，“回聊啊！路上注意安全。”
她摆摆手总算上车。
唐若笛一见就问起方才情况，八卦道，“这人不错啊，不掉脸色，耐心好，目的明确行动力强，好男人！”
“你从哪看出来的？”宋喻打开微信准备一股脑给他拉黑，却刚好看见他发来的信息，“这地方离你家挺近，一起呗。”
“哪哪都看的出来啊，”余光一瞥，唐若笛刹车一踩摁住她的手，“你这就小肚鸡肠了，大家认识一下没问题，他性子不错，你拉黑就太不礼貌了。”
宋喻觉着自己被骚扰了，并无所谓，“那留着他一直乱发消息也是对我的不礼貌。”
“给人家一次机会，实在不行当面说清楚啊，”唐若笛注意到那个定位，笑起来，“他很细心，特意选在你家附近怕你不方便。”
她家那儿有个小酒吧街，这倒是提醒宋喻，忽然想到软件上唱歌好听的糖果给你，时灸选的地方居然刚好在他店里。
大概是周年庆的缘故，确实容易被注意。
“我觉得蛮好玩的，咱喊几个人一起去，他还能吃了你不成？顺便能见一见那位声音好听的小帅哥呢。”唐若笛是心动了，“春天到了。”
宋喻想了几秒，收回手机。
好在时灸并没有再发来消息，这么一来，反而让她意外。
后面两人并无再聊，倒是软件后台弹了提醒，是糖果给你发来的：小姐姐，你喜欢哪个位置？
跟着是一张酒吧内部图，上面用红色的线条标记了几个位置不错的区域。
有视野最好在中心的，也有安静靠窗的角落。
大家不过网友，他的细致当然加分，宋喻确实生出了一些好奇，愿意认识一下他。
她回复：我带几个朋友去，靠边就好了。
糖果给你：好勒，等你噢。
接着是一段六十秒的语音。
她点开，是周杰伦的另一首歌，看来他是个粉丝。
宋喻没有再回，退出页面之后想起时灸，再打开对话框，依旧安安静静。
她发了个“好的”过去，然后是周年庆的时间。
时灸秒回了一个笑脸。
跟他们约在同一天的感觉很微妙，唐若笛告诉她，这种心理再扩大些，以后劈腿就沉得住气了。
宋喻大笑，“劈腿干嘛？一个都不想应付。”
“那是你没遇到喜欢的，遇到了就是一个都舍不得放过。”她们约了一波，在相对安静的角落。
时灸给了她桌台号，但宋喻说朋友也在，推脱晚点过去。
她想的是最多招呼一下，这样不必长时间捆在一起，晚上如果时灸还不依不饶的，她就直说然后互删。
时灸那边来的朋友也多，却不是单独约她，可能也是担心她放不开。
男男女女一桌，他们玩的倒是尽兴。
期间时灸来了三条消息，说：要不我过去，跟你朋友们喝一个？
宋喻只得起身。
酒吧灯光昏暗，驻唱的换了几波，但熟悉的声音还没响起，她走去时灸那桌，时不时看看台上，忽的一下视线被新上的一个人抓住。
是陆岐。
他今天穿的蓝色高领毛衣，头发有打理过，长腿往哪儿随便一伸，怪有劲儿的。
宋喻止步，台下有人鼓掌，调侃他帅哥。
陆岐勾唇，眉峰下压，被台上灯光勾勒，显得特别蛊人，已经有美女给旁边的酒保塞小费，让去要联系方式。
他挺礼貌，冲那几个最起劲的小姑娘笑一笑，然后低头专注在手里的吉他上。
会唱歌还真是个加分项。
他唱的一首毛不易的歌，跟他气质十分反差。
宋喻被吸引，觉得耳朵被按摩。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他唱完后请酒的很多，陆岐跟乐队点头道谢，不经意一抬眸，也许真的是赶巧，刚好撞在了宋喻的眼睛里。
他们隔着光影对视，喧嚣像退潮，宋喻又像是被拉回初见那天。
男人的眼睛像是漩涡，营造独立的世界。
其实他们只是半秒不到的对视，但时间这个概念在情绪加持下变得不甚明显。
宋喻低头，耳听摇滚的鼓点响起，忽然想去一趟洗手间。
直到穿越嘈杂停在洗手台旁边，她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杯子。
将它放下，宋喻洗了洗手，然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一瞬的她，是她自己也陌生的。
奇怪的感觉跟情绪。
整理了妆容之后，宋喻出来时已经没了玩下去的兴致，她在软件上给糖果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登场。
可信息还来不及发出，前面一个醉汉过来，冷不丁撞了她，宋喻本能的“诶”了一声！
手机摔去一米远，人也踉跄不稳，高跟鞋一歪，脚踝传来酸胀的疼感！
她扶着墙，懊恼的瞪了那人一眼，一瘸一拐的想去捡手机。
好容易挪到地方，宋喻费劲的弯腰，手还没碰到电话，忽然一双穿工装裤的腿出现在她面前，接着一只手探出，替她拿起手机。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有点儿生冷，“你跟他谈没？”
谁？
宋喻茫然的抬头，对上陆岐的视线后才明白他问的是粘人的时灸。
可惜她不知道时灸的名字，只能回答，“你朋友吗？我跟他完全不熟。”
“嗯。”他很淡然，将手机递给她。
就在宋喻准备道谢时，忽然另一只手伸来，陆岐面无表情的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被他大胆的动作折腾出内心不适，从未遇到这种男人的宋喻很局促的撇开了他的手。
时灸并不在乎，反而嬉皮笑脸问起她的感觉，“这次面基跟上次比有没有不一样？”
其实她心里有做对比，在无感的基础上，线下的感觉是那位更好。
起码不会“逼”人。
她以沉默回应。
时灸不依不饶，“我是你喜欢的类型嘛？”
他直接的让人无所适从，宋喻正觉着有点烦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过吧台区，到了主栋楼下。
迎面穿梭过两个侍应美女，街灯下走来长长一道身影，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
屏幕光倒映他英挺鼻梁，是难以忽视的帅气。
“上哪去啊？”时灸总算消停，与下楼的陆岐打起招呼。
宋喻也顿步，没想到在这里相遇。
“嗯，”他听着声音才抬眸，对宋喻视若无睹，只跟时灸道，“有点事，跟我爸新老婆碰个面。”
圈里新人旧人不甚多，宋喻听着也联想不到自己身上，倒是无意被提醒，想到晚上还有正事。
时灸哈哈两声，“那晚上不聚了啊，我有正事。”说着惯性来搭宋喻的肩膀，被她无语的躲开。
陆岐混不在意，眼皮懒洋洋耷拉着，“还是左手边那间？”
他们显然很熟，常在彼此家留宿，陆岐说的这间就是给时灸常用的。
“那间太小了，后面的套间借我下呗。”两人一来一回，当着她面实在谈不上尊重。
宋喻当然明白话里的暗示。
看样子他们对自己都谈不上“认真”，快餐时代，一夜交集也合乎常理，但毕竟是相亲对象，陆岐那般从容将她推给其他朋友，属实渣。
当然，身边这位不遑多让。
渣跟渣比，没有输赢。
“随你。”陆岐无心多留。
时灸挥挥手，“我去找个客房服务，你帮忙指个路先。”他明显迫不及待，当下拍拍宋喻肩膀，“等我啊，别怕。”
倒是绅士了两个字。
不怕，是烦。
没等宋喻回应，时灸已经先一脚去后面，陆岐这才顺势看向她，脑袋歪了下，“上去三楼左拐，尽头那间，找人给你开门。”
没有废话，说完他就要走。
宋喻注视他侧脸，嘴巴快过脑子，忽然来句，“是你把我推给他的吧？”
她想说的是推送账号，这么一来反而有了岐意。
于是引起陆岐注意，勾唇戏谑，“什么？”
她平静道，“软件，他突然找到我，可是我没有在上面见过其他人。”
“噢，”假装回忆，偏假的那么明显，他是故意的逗她，“想起来了，”说着哼笑一句，“不过你因果倒置了。”
算起来她一开始就是时灸的相亲对象，是被推来的，如今是还回去。
宋喻当然不明白内情，但面对她的困惑，陆岐也没解释的打算，反而饶有兴致问她，“软件好不好玩？”
类似的问题短时间内被问起，她不由自主思考起来。
好玩嘛？
看她不回答，陆岐眼尾挑高，又问，“谈过几个？”
“上次聊过这个。”她也不是个爱重复废话的人。
陆岐似笑非笑盯着她，“不婚不是不谈，上这个软件的就两类人，一个约会，一个大龄求偶。”
他像是必须给她归类，如果不是后者，就只能是前者。
宋喻懒得解释，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哪类？”
她发现眼前的男人话术挺强，能轻易撩拨人的情绪，无论线上线下。
且她判断挺准。
陆岐明显不是被玩的鱼，忽的笑了，温柔，话却犀利，“关我屁事。”
那么不客气的四个字，被他说的像是关心慰问，让人一时反应不来。
再等宋喻回神，他已经离开。
站在原地目视他背影走远，她心底涌出很奇怪的感觉：这男人真是谜语，之前那么绅士，这次混不吝如此可气。
他是在为自己的已读不回生气吗？
可宋喻又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这种男人绝对不会在鱼塘的任何一条鱼身上浪费情绪，何况她都没进鱼塘。
“他走了啊？也不给你带路。”对话结束的当儿时灸也吩咐好客房服务返回，瞧着陆岐的背影道，“他这人情绪化，怠慢了你别介啊。”
宋喻摇头，“我们认识，相亲过。”
时灸也不装，笑嘻嘻道，“他回国以后到处是想跟他搭线的，不像我孤家寡人，”他说话语速很快，脑子反应一流，迅速又跳跃了话题，“对了，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饮料？”
“什么口味？”宋喻自认脑子不错，但感情这点事上，跟不上街拍。
时灸笑意更深，“那我做主，香蕉味的，”说完又打了个响指，“要不要搞氛围，你是慢热派的嘛？”
简直是明牌，他才懒得装。
宋喻懂了，这是要玩一夜游戏。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这个。”她道，也失去了交友的兴趣。
这个圈的年轻男人，她玩不来。
时灸误会，正面逼近她，低头笑的玩味，“不喜欢搞氛围啊，会不会太单调了。”
心底里叹一口气，宋喻才认真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不会跟你睡的。”
看她表情正经，时灸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白做准备，明显怔了半秒，才说，“你不闪还不肯玩啊？”
“你也知道我不闪。”她恍然大悟，猜想这些男人之间什么都分享。
他们大概率把女人当做猎物，玩具，无聊了什么都说。
所以自己跟“时律师”见面或线上的内容，眼前这位才全都清楚。
宋喻忽然觉得无味，她看了眼时灸，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礼貌都兼顾不上，转身离开。
难得的是，时灸居然没拦。
玩不到的是遗憾，但犯不着多费精力。
宋喻不会去猜想他或者更难琢磨的那位。
但她也不知道时灸一直在背后静静注视她的背影，从她笔直的小腿，到大衣包裹下若隐若现的身形，还有气质别样的高马尾。
没玩过的一款。
直到宋喻的背影彻底消失，时灸才收回视线，依旧是笑嘻嘻的拿出手机，打开了陆岐的对话框：把她微信推我，这女人我睡定了。

年中大小餐厅都没关门，正是红火的时候，家里待的腻了都爱往外跑，尤其年轻人。
但陆岐看上去对这家老字号并不熟悉，落座时有打量喧闹的环境。
这家店在中心区，装潢有些年头，没有包间，卡座全靠屏风隔断。
“它开了很多年。”宋喻征询他的意见，把单给点好。
本来是满座的，到底是宋思茹面子大，报名字临时挤了个位置。
陆岐脱了外套，将黑色毛衣的袖子往上挽起。
他穿的高领，但是脖颈依然露了小截在外，隐约可见冷白感的皮肤。
黑色衬托下更显凛冽。
“我头一回来。”榨汁上来，他主动拿起给宋喻倒一杯。
他手指修长，左手食指戴了一只乌金指环，“我出国早，在英国待了很多年，上个月才回。”
一回来就又玩软件又搞相亲，看来是一刻都闲不住的男人。
这跟他外形看来相差很大。
“你在英国？我以为你在美——”他们的相亲过于仓促，连宋思茹都不清楚他具体情况，却没想到连人家留学的国别都记错，“我去过很多次伦敦。”
她拿筷子的手悬在锅边，勺里的肉烫老了，可宋喻失神，“你在英国很多同学朋友吧。”
像是废话，而且突兀。
所以陆岐视线凝在她柔媚的眼睛上，察觉她的感受，“你常去伦敦旅游？”
“不是。”像是戳及心事，宋喻将打捞的肉片在蘸碟里反复搅拌。
陆岐重新捞起十五秒更嫩的牛肉片在她碟子里，“去找人的吧。”
他不轻不重的陈述句，好像笃定。
这让宋喻对他刮目相看。
到底是名校毕业的大律师，他的观察力真是不同凡人。
“嗯。”可她到这儿又醒神，收了话题，绕去不痛不痒的地方。
陆岐没有追问。
他们没有在这顿饭里推动关系，礼貌的送她回去时，陆岐也没有找她要任何联系方式。
两次，他没有往前的想法，这虽然让宋喻舒适，但也挺意外。
一般来说愿意表现到这个程度的男人，总归还会更主动一点才对。
她把沾了火锅味道的衣服送去干洗，傍晚六点多宋思茹就来接她。
说是不饿，但家宴没有推辞的道理。
母女两坐在车上，宋喻开车，宋思茹便问起她下午的战果，“那位时律师怎么样？也不一定要谈恋爱，做朋友是一样的。”
“他对我没意思。”相亲战术之一，所有的责任都要推到对方头上，万万不能说自己不乐意。
且宋喻这次没有说谎。
“不可能啊我女儿这么优秀！”宋思茹护犊子，气的身体斜坐声音都高了八度，“他凭什么相不中你？是不是你太紧张，没聊好！”
宋喻脑袋发疼，捏着方向盘道，“聊的挺好，也许人家也不想相亲，只是被迫——”说到这儿刚巧红灯，她踩了刹车忽然侧头，“妈，他在英国留学，应该认识很多那儿的人，而且做律师的人脉本来就广。”
车里广播在晚会回放，而宋思茹一腔怒火瞬间平复。
母女两安静好一会，等到九十秒的红灯结束，宋思茹才道，“别瞎找了，他要出来自己会出来的。”
这么多年，宋喻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父亲。
她始终不明白，那样一个温和慈爱的好爸爸，有什么理由在她十岁那年不告而别，这么多年，一句解释都没有？
而宋思茹也是那年有了变化，以前笑意盈人的家庭主妇，在颓废半年后忽然成了艳妇。
自此一路高歌恋爱至今。
“我能查到他最后的去向就是英国。”去了多久，有没有走，为了什么，一概不知。
这已经是宋喻的执念。
“那又怎么样呢？”宋思茹反问。
她便注视着前方，脑子并没有思考，像是脱口而出，“妈，如果是时灸，会不会机会大些，能查到更多消息？你知道的，律师的手段不是普通人可以比，何况他在那边很多年。”
“傻孩子——”宋思茹慈爱的笑，笑了半秒忽然道，“你说的对，小时肯定跟其他人不一样，妈妈觉得你可以再试试。”
看见宋喻皱眉，似乎真的在盘算下一步，宋思茹脸上露出超放松的笑容，“这样吧，待会儿你跟你哥哥见面，可以从他那儿多了解一下小时的信息。”
“失败一次没有关系，多组局见见，我不相信我女儿拿不下他。”宋思茹喜上眉梢。
宋喻罕见的没有反驳，捏了捏方向盘，“好，”她说，“那我待会就好好跟你嘴里的哥哥碰碰面。”

7：闪婚吗？
他的微信头像是全黑，上面一个数字七，简介利落，这么看跟软件上的风格如出一辙。
宋喻对着屏幕微微皱眉。
这男人线下见面给人感觉良好，风度翩翩礼貌从容，可是线上的感觉很多变。
两人聊的不算多，或许是她本来了解就不够？
这个问题好轻佻。
只是有求于人，她才回：你是开玩笑的吧。
7：不开玩笑，咱两有缘，相亲都能相到一起，男婚女配不蛮好的。
7：怎么说？
他明明不是这样犀利的风格，忽然一下逼人到墙角。
宋喻头回遇到这种情况，连生气都来不及，只一味震惊：你是说真的结婚吗？
对面发来一个没脾气的表情包。
7：闪婚，这两个字很难理解嘛。
7：怎么，就许你们女孩子搞浪漫搞冲动，我们男的看对眼了想结婚就轻浮了是吧。
这上价值上道德的说辞怎么来的？
宋喻心想：不愧是做律师的，根本辩不过，分分钟想给他解释！
可到底是冷淡的人，她很快又平静下来，只是一味严肃正经：我不闪婚。
7：没意思。
宋喻：况且我们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火花。
对方脑子转的是真快，几乎秒回：就许你们女的矜持，我们男的就不行？我第一次见喜欢的人，害羞不可以嘛，真的是。
好啊好啊！
道理全被他占据，宋喻心里知道他不讲道理，但就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桌边的宋思茹提醒她专心吃饭，可她忙着摇摇脑袋，出于职业素养开始了认真的battle：我不闪婚。
7：那算了呗，再也不见了，互删吧。
要真是聊感情，宋喻早在第一句就删了他，不对！是根本不会加他。
但现在不一样。
她是个目的明确的人，不会感情用事。
于是再度回：其实你人很好。
7：好人卡？我不稀罕。
宋喻：不是这样。
没等她打完，那边刷刷又来，这种急性子跟当时软件或者线下的他，真的不一样，让宋喻感觉很不对劲，却又无暇多想。
7：你不喜欢我？没看上我呗。
宋喻：跟那个没有关系，我不想结婚。
索性摊牌，省的没完没了的纠结。
对话框安静了好几分钟。
时灸抬头，“我靠，你这张脸都不行？那她也许真的喜欢我这种花美男。”
陆岐哼笑一声，懒洋洋的撇过脑袋继续打游戏。
“看来我判断失误，感觉她聊天好没劲，不是海后，是纯小白。”到底是没白玩这么些年，高手过招，三两句就出雏形。
陆岐这才接话，“新手上路。”
“难怪你觉得没意思。”时灸显然了解他的癖好，贼笑道，“我也不喜欢新手，麻烦。”
“聊完了？”陆岐伸手，示意手机拿来。
时灸便还给他。
刚要息屏，对话框却又跳出一条信息：可以见面吗?
两男人又对视。
陆岐垂眸，眸子含笑：想见我啊？
对话框那边的宋喻彻底愣住。
感觉这个风格又变了变。
不过好像是能见的意思，没刚刚那样偏激神经。
她回复：嗯。
在她看来这是上班一样，有来有回，就跟发了通知说句收到一个意思。
可男人不这么想。
这是含蓄又羞涩的表达爱慕。
7：可以见。
宋喻心里一松，盘算着时间。
那头又来一条：不闪？
她叹气：不光是不闪，我不婚主义，跟谁都不闪。
这回说清楚，对方不纠结了吧？
只是宋喻没想到，这条信息发去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动静。
开始她以为对面忙，可直到饭局结束，回了家，晚上跟唐若笛一起追剧时，她实在忍不住问，“律师那么忙吗？”
唐若笛嚼着薯片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无比震惊的看着她，“你是傻子啊？这分明已读不回啊，领导都没这么忙。”
她当然不傻，只是已读不回也该有个原因吧。
再者，是她不甘心，不想难得的机会这么断了。
“你不信上软件去看看。”软件可以显示对方什么时候在线，唐若笛就是要提醒她，“男人精明的很，闪婚肯定是假的，就是想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正大光明睡你，看你说一堆有的没的，就懒得跟你扯了。”
宋喻心知没错，“所以朋友也做不了。”
唐若笛嗤笑，“谁要跟你做朋友啊，你能陪他玩什么？做朋友？人家只想头一个字。”
“那就算了。”没机会，不强求。
她很快冷静下来。
反倒是唐若笛怕她不死心，非要道，“不信你上软件，看看他在不在，也许律师真的忙也说不准。”
宋喻笑笑，闲着无聊也就打开。
或许她头像算美女，莫名其妙的收货一堆私信。
翻了好久，才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果然在线。
唐若笛大笑，“死心了吧。”
宋喻不语，刚想退出页面，忽然一个新聊天弹出，她手指误触，打开了。
里面一条六十秒的语音。
“啥人啊，这么长的自我介绍嘛。”唐若笛手快，直接点开。
是熟悉的七里香调调，一首老歌。
男生声音很磁，乍听就是阳光暖男。
两人意外的一起安静听完了它。
唐若笛道，“哟，可以啊。”
宋喻不知道这个软件都是怎么玩的，但出于礼貌回复对方：很好听。
这人头像是个戴面具的搞怪脸，ID糖果给你。
糖果给你：新号啊？
宋喻没回，准备退出。
对方手速也快，刷的弹出语音邀请。
她一晃眼的功夫，唐若笛给接了。
磁和的声音，堪比主播，“小姐姐，这么晚还没睡啊？”
接都接了，宋喻只能回应，“正准备睡。”
“喜欢我唱的歌吗？要不我再给你唱一首，助你好梦。”或许是他声音大加分，腔调也正经，很难让人拒绝。
宋喻正要回答，那边前奏响起。
不付费的养耳内容，她索性也就听了。
说唱就只是唱，愉悦的一分钟过去，房间正是安静，宋喻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微信那边的消息。
她回神，寻思是工作，不然十一点多谁来找？
切了页面，板着脸一看。
宋喻意外的睁大眼睛。
“是他。”
7的头像跳在最上面：你在跟人语音？